樟楠,原名张可让,生在土窑洞,长在泥土中。改革开放那年于中原小寨从军边塞,官至七品,解甲从政。现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、新疆作家协会会员,著有散文集《蓝色地平线》、报告文学集《一个民工的葬礼》,曾获第四届中国新闻奖,主编的《新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百问》被中宣部评为首届优秀通俗理论读物推荐活动六本图书之一。
生日蛋糕白蒸馍
农历三月初七是我的生日。结婚26年来,每年这天临近,妻子都要问我生日怎么过?我总是用“不过”两个字回答她。可今年到了知天命的我却怎么也拗不过她,几经“谈判”达成协议:请几个好朋友吃顿饭,但不买生日蛋糕,就买上一个白蒸馍。
白蒸馍是河南人的叫法,也就是城里人说的白面馒头。
生日这一天,朋友兴高采烈地到齐后,服务员端上来我特殊的生日蛋糕---白蒸馍。自然,大家非常惊诧、纳闷儿,问我究竟。《祝你生日快乐》乐曲响起,我在吹灭象征50岁的5根红蜡烛之后,解开了尘封心底34年的谜底。
那是“文革”后期的1974年。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2号人物邓小平复出后大搞“智育回潮”,我以优异成绩考入公社(现叫“乡”)高中。学校离家十多里路,我每周背18个红薯面馍住校。每月交一块五毛钱搭学校水灶。所谓水灶,就是溜馍馍外加一碗溜过馍馍的开水。那些年,“文革”闹得家家都在吃黑窝窝头,有的人家连窝窝头也吃不上。
有天下午我回家取馍馍,母亲揭开锅的一刹那,我突然发现黑乎乎的一屉窝窝头中间有个白蒸馍。我正纳闷儿,锅里为何蒸了一个白蒸馍?还没等我开口,母亲迅速把白蒸馍塞进我的馍袋子说:“拿到学校明天溜热吃。”我执意不肯要,拿出来塞给母亲说:“您身体有病,您吃吧。”母亲说:“妈是大人,有病挺挺就过去了,没事的。明天是你的生日。妈本来想给你煮个鸡蛋,可几个该死的老母鸡成天咯咯叫,就是不下蛋。这个白蒸馍拿去吃了,庆贺庆贺。”当时,我知道白蒸馍的面粉是供全家十几口人喝汤用的。我这一吃,全家人好几周就见不上白面星子了。
第二天早上,我把白蒸馍小心翼翼地放进学校水灶笼屉里,按母亲的嘱咐,多包了好几层布子。心里想,别人的眼睛再犀利,从外边也看不到里面包的是什么。
终于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,我第一个冲到伙房前排队。大师傅抬出的十几个大笼屉一字排开,我走到放馍馍的第一个笼屉,可怎么也找不到我的馍兜子。我又顺着笼屉一个个找,也没有发现我的馍兜子。当时,我还天真地以为哪个同学拿错了,站在笼屉前等啊等,直等到五、六百人的最后一个同学拿走了笼屉里最后一个馍兜子。我才十分沮丧、气愤、委屈地离开了那排空荡荡的笼屉。那个生日的那顿饭,又气又恨的泪水填饱了我的肚子。我甚至诅咒那个偷吃了我白蒸馍的同学,噎死、撑死。
毕业后的第三年,我偷偷报名参军。拿到入伍通知书的那天,我本想母亲满是欢喜。可没想到,母亲哽咽着一个劲地追问“你为啥要去当兵?”我说:“为了吃上白蒸馍。”母亲看着我倔强的样子,埋下头不住地哭泣。
今天,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,白蒸馍只是一顿饭中的一道主食而已。可那年那月,它却成了我至高无上的追求。
追求可以改变人的一生。怀揣着要吃上白蒸馍的追求,我从一个士兵走到部队团级领导干部,又走上今天厅局级领导岗位。
这就是我把白蒸馍当做生日蛋糕的理由。
我的话讲完了。朋友们怔怔地看着我,有的眼里噙着泪花,有的表情异常沉重。我端起酒杯说:“今天是我的生日,也是当年那个偷吃了我白蒸馍的同学的生日。至今,我都不知道他(她)是谁,但我知道那个白蒸馍对他(她)更重要,相信他(她)今天和我一样天天都能吃上属于自己的白蒸馍。我们也祝他(她)生日快乐!”
摘自:《思想园地》2010年第4期
新疆商业网信息中心 雨林 编辑